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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唐华彩 第718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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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猜忌似乎是个死结。
    因此薛白能够明白王忠嗣为何最后做出了这个选择。
    过去的几年里,他极力想要保护王忠嗣,有时看起来都已经成功了,打消了李隆基当时的杀心。可只要有人一撩拨,那信任危机就要显现出来。
    刚在南诏立下功劳就被调入朝中任兵部尚书,当鲜于仲通在喝彩声中献俘,王忠嗣犹僵卧在梁州养病,面对着政敌的明枪暗箭,而圣人不见重病之人,这种表态几乎是在纵容他们继续迫害。
    到了今日,薛白依旧能再保王忠嗣一次。
    可连他也不确定,这种保护对于王忠嗣而言,是好是坏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就在望仙桥旁的树林里,有一个黑黢黢的铳口从灌木丛中探了出来。
    赵余粮趴在灌木丛中,眼睛死死贴着千里镜,盯着张孝哲的动作。
    他浑身上下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,心弦也绷到了极点,终于忍不住开口道:“二娃,下令了吗?”
    “没。”
    乔二娃抬头看去,远处的一间高台上,施仲根本没有下令。
    连他们都知道,在华清宫外,不论是开铳还是射箭,只要是藏了伏兵,整件事的性质都会大不相同。所以,若非不得已,他们绝不能出手。
    赵余粮已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压了,想着也许自己可以不用等到命令就直接开铳救下王节帅,这会是他初次违背郎君的意志。可脑海里那一声“砰”回响在华清宫外,也让他感到有些吓人,他于是又希望埋伏在另一边的神箭手都尽快射箭。
    总之思绪杂乱,让他太阳穴的血管都跳动得厉害。
    视线里,孙孝哲一脚踹开了死死纠缠他的王韫秀,俯身拾起了地上的刀。
    “啖狗肠!”
    赵余粮焦急不已,迅速移动千里镜往西绣岭看去,远远的,几道身影正立在降圣观的高台上,在他眼里,也就指头那么大,却显得异常冷酷。
    他想要有所动作,手指却颤抖得厉害,耳畔忽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,望仙桥传来震动,吓得他缩了缩身子。
    一队禁卫如飞龙般赶来,为首一人身手矫健,张弓搭箭,“嗖”地一箭射出,正中孙孝哲的肩头,箭支的劲道直把他推倒在地。
    赵余粮如同一个将要溺毙的人突然浮出水面,瞬间能呼吸了一般,同时后怕不已,连忙缩回了火绳铳,一动也不敢动,任那一个个骑兵从身旁过去。
    ***
    王忠嗣本以为自己必死在孙孝哲刀下了,遇此情形,竟有些失望。
    他转头看去,只见是郭千里策马奔来,同时大吼道:“谁敢在华清宫前动手杀人?!”
    孙孝哲捂着肩头上的伤勉力坐起,脸色狰狞,眼里泛出狠意,喊道:“王忠嗣诈死欺君,意图谋反!我不过是将他拿下。”
    说罢,他看向匆匆赶来的吉温,安心把接下来的口水战交给吉温来打。
    郭千里并未看到事情的全部经过,驱马到王忠嗣面前仔细看了一眼,道:“还真是王节帅,远远瞧着我便觉眼熟,你不是被刺杀了吗?”
    王忠嗣没有回答,心中不知郭千里这一救会让事情变好还是更坏。
    也许,圣人会因此依旧猜忌他?
    ***
    李隆基看了很久,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。
    高力士上前道:“奴婢派人在太子身边听了全过程,现将人带来?”
    今日在圣人亲眼目睹的整个过程中,已很明显地能看到孙孝哲对王忠嗣的杀心,在王忠嗣根本没反抗的情况下,孙孝哲丝毫不曾想过要活捉他。
    仅此一点,已可证明安禄山一系对王忠嗣之忌惮是出于私心。
    这种情况下,高力士认为圣人应该先吩咐御医给王忠嗣处置伤口。
    可李隆基只是淡淡吩咐道:“让他们到九龙殿面圣。”
    “遵旨。”
    “九龙殿不必留太多护卫。”李隆基又补了一句。
    高力士一愣,知这是因圣人还不信太子与王忠嗣,想看看他们到底会不会造反。只是,还有必要吗?
    他告退时下意识地瞥了薛白一眼,他已经完全看明白了,正是薛白在配合王忠嗣,故意引导圣人来降圣观,这么做绝不是什么好事,操纵圣人,闹不好就是触怒龙颜的大罪。
    同时,陈玄礼也已意识到薛白在此事当中所扮演的不光彩的角色,移了两步,挡在了他与圣人之间。
    薛白很自觉地退了两步,交出千里镜,垂下双手,静候处置的样子。
    李隆基依旧背对着他,举着千里镜,看着郭千里押着李亨、王忠嗣、孙孝哲、吉温等人一路进了华清宫,走向御汤九龙殿。
    这个过程中,距离在拉近,他更能在千里镜里看清他们的动作,可他反而觉得离他们越来越远了。直到他们进了殿,他才放下千里镜,回到降圣观,在御榻坐下,等候着结果。
    他能够想象到,此时那些悖逆的臣子们站在九龙殿内,隔着屏风,各自对着那座玉像油口滑舌地狡辩。
    对于那些狡辩的内容,他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听的兴趣,他已经在他们头顶上方看得一清二楚了。现在,他只想知道,他的储君有没有魄力发起一场政变。
    今日,李亨若没有这个决心,等到王忠嗣一死,便不会有更好的机会。
    等了许久,诸多消息传了过来。
    “禀圣人,吉温、孙孝哲咬定了太子与王忠嗣谋反;太子跪在九龙殿前,称并不知详情,愿辞去储位以证清白;至于王忠嗣……”
    说到这里,传话的宦官顿了顿,方才继续道:“他承认了犯下欺君之罪,想要在临死前面圣。”
    这要求听在李隆基耳朵里,觉得特别耳熟,他于是恍然想起李林甫临死前也是这么说的。
    再次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华清宫的地势,从这个角度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宫中守卫的薄弱处。以王忠嗣之能,只需要调动百余精锐,很容易就能控制九龙殿,顺利“尊奉太子”。
    但李亨、王忠嗣什么都没有做。
    李隆基心里悬了多年的那块石头悠悠晃晃,还是落不了地。
    他遂侧睨了薛白一眼,淡淡道:“你擅排戏,此前排了一出《西厢记》,今日排的这出叫什么?”
    “臣惶恐。”
    薛白的表情称不上惶恐,但惭愧确实是有的,从袖子里拿出了自己的告身,也不敢上前,只好放在地上,仔细拿鱼符压着,怕被风吹走。
    他动作轻柔,看得出很在乎这告身、鱼符这些官位的象征。
    “臣也许不适合当官。”薛白难得承认了这点,道:“臣欺君罔上,包庇王忠嗣,罪该万死,请圣人看在臣过往的功绩上,留臣一条性命,放臣归隐山林。”
    “薛上进不想当官了。”李隆基讥道,“不当官你做什么?”
    “我该学李泌。”薛白道。
    这话说得诚恳,他该是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,打算当个闲云野鹤。
    李隆基见他如此,反而息了些怒气,道:“朕早知你不适合当官,也就是与李白一样,适合供奉翰林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薛白像是没了往日的志气,有些泄气的样子。
    李隆基不见华清宫中有异动,再次坐回御榻,吩咐道:“召郭千里来。”
    郭千里突然冲出,一箭救下王忠嗣,显然已在圣人心里留下猜疑。
    等待着郭千里,李隆基方给了薛白一个解释的机会。
    “说吧。”
    “是,臣不敢再欺君。”薛白反正也不想当官了,也豁得出去,道:“臣在梁州见到了重病在身的王忠嗣,当时他身边有一大夫被人收买,下慢性毒药害他,被臣揪了出来。前几日,臣听闻有南诏遗民北上,欲为阁罗凤报仇,心中起疑,遂提醒王忠嗣小心。不想,还是听到了王忠嗣遇刺的消息,臣不由奇怪,他为何明知有人要害他,还如此松懈。于是,臣借着追查凶徒之机,查看了那具无头尸体,发现……那不是王忠嗣。”
    李隆基沉默着,无形地施加天子的威压。
    他回想起来,那天问薛白“那具无头尸体真是阿训的?”薛白的反应其实是有些不自然的,装作不知“阿训”是谁掩饰过去,可这竖子岂可能不知王忠嗣小名。
    “直臣?”
    “臣惭愧。”薛白道:“王忠嗣找的替死鬼,体形与他相似,甚至身上的伤疤都差不多。但王忠嗣在梁州被下毒之后,手指处的关节已经发黑。我当时便看出,那具无头尸体不是他的,以此问了王韫秀。她称,王忠嗣不堪每日提心吊胆的折磨,想求圣人为他作主,又恐圣人不信他,于是出此下策,想向圣人证明,安禄山心存悖逆,视朝廷王法如无物,欲置大将于死地。”
    李隆基面无表情地听着,问道:“你们就这般容不下胡儿?要如此设计构陷他?”
    薛白听得这一句话,不知所言。
    面对一个深不可测的帝王,他却想到了过去遇到过的一些汲汲营营的人,喜欢在酒宴上拼命给下属灌酒,看他们大出洋相,要下属表演节目,最好是男扮女装、搔首弄姿,怎么跌破底线怎么来。薛白一度不明白这风气是为何,后来才知道,那是出于不安感。不安感会让人认为当一个下属连酒都不愿意为他喝,必然是不够忠心的,那一切无非是忠诚度的测试,让下属跌破底线就像是让狗翻在地上,露出肚皮。
    而李隆基堂堂天子,竟也需要这样的忠诚度测试。
    在这场测试中,安禄山表现得极为卓越。他就像是后世酒宴上扮作女装,在长满毛的粗腿上套上长袜、扭着腰臀表演节目的那个,早在一次次的出丑过程中证明了他的忠诚。
    李亨的心机则是众人皆知,显得奸相外露。
    至于王忠嗣,就是那个给他酒不喝,给他笑脸他板起脸的白眼狼,枉受了近四十年的养育之恩。脑子里还想着早日把社稷交到储君手上,对天下人更好。
    想明了这些道理,再听李隆基这句话。薛白对这位君王的畏惧又降低了一成,说什么君心难测,其实也逃不脱人性。
    他很想怼李隆基一句“因为胡儿比我们都能出丑卖乖,我们嫉妒他够不要脸,所以一定要弄死他。”
    可惜,这句话没说出口,场面便尴尬起来。
    “朕问你话。”
    “臣有罪,臣答不出,臣实在不知自己为何要构陷安禄山。”
    “你好大胆子!”
    李隆基骂出口了,才想到自己的亲眼所见。
    王忠嗣几乎是在以性命证明他并非构陷……不,王忠嗣还没死。
    李隆基不再问薛白,饮了一杯酒,等着。不多时,有“咚咚咚咚”的沉重脚步声传了过来,一听就知道是郭千里那个憨货到了。
    “臣请圣人安康……”
    “朕问伱,为何及时救下王忠嗣?”
    “啊?”
    郭千里也许是准备好回答别的问题,猝不及防之下竟是惊呼了一声。
    “臣看到有人在华清宫外行凶,要杀的好像还是王忠嗣,就放箭了。至于为何?臣也不知为何。”
    李隆基原有更多问题,听得他这一番言语,默然片刻,道:“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?”
    “指使我?”郭千里依旧不知所以,目光看向陈玄礼,仿佛下一刻就要说自己是奉陈玄礼之命行事。
    李隆基遂不耐烦地一挥手,让高力士问话。
    “郭将军,你是如何找到那些凶徒的藏身之处的?”
    “我搜寻了两夜,遇到有山民给我报信,我就领人过去,没成想,真逮到了他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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