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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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背对着罗敷,固执地没有回头。
    他说:“已经足够了,罗敷。”
    “有一句话,叫天下无不散的筵席。”
    “还有说,不要介入他人因果。”
    “你莫名其妙地插了一段路进来。够不礼貌了。”季庭柯微不可见地笑了笑。
    “接下来的路,該我自己走了。”
    罗敷的声音被闷在了房间里,在季庭柯“砰”一下关上门的上一刻:
    她听到了门外、前厅里,辗转缠绵的女声吊稍的调儿,唱的是——
    人生何处不相逢。
    ***
    回到前台后,陈可蒂又拧开了自己的收音机。
    广播正好切到音乐,恰好是那首“人生何处不相逢”,陈慧娴演唱的版本:
    你我在重叠那一刹,
    顷刻各在一方,
    …
    纵是告别也交出真心意,
    默默承受际遇,
    某月某日也许再可跟你,
    共聚重拾往事。
    女人捕捉到,自罗敷所订的房间门口传出的、摔门的动静。
    想到自己先前偷听、或许被发现的可能性,陈可蒂心虚地不敢抬头。
    恰好错过季庭柯,那复杂、深沉的一眼。
    他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    等待的时机,终于降临。
    在走出酒店后,季庭柯拨了个电话给汪工。
    下工时间,对面似乎在磕瓜子,唾沫星子乱糟糟地飞,很高声、粗嘎地:“季哥——”
    季庭柯把手机离得远了些。
    他蹙了一下眉,脚底碾着水泥地上的碎石,声音稍稍平静:
    “我今晚,有事不回宿舍。”
    汪工一愣,半拉瓜子皮塞在牙里,他较劲地用舌尖剔。
    “啥事?”
    季庭柯按了按额头,他离“可蒂”酒店的照片还不远、红绿的霓虹灯闪在眼下,他闭了闭干涩的眼。
    “罗敷来了。”
    汪工吓出一个巨大的嗝。
    他记得季庭柯今天穿的是条灰蓝色的牛仔裤。
    有裤链。
    他不可抑制地联想到前些日子,还在罗敷手心里没有翻出筋斗云的季庭柯。
    他被蹭开的拉链、恼羞成怒地捂兄弟的嘴。
    汪工意味深长地“喔——”了一声。
    季庭柯及时叫停,有些不自然地:“别贫嘴。”
    他问:“在宿舍?”
    汪工说:“在宿舍。”
    “旁边有人吗?”
    那卡擦卡擦嚼瓜子的动静咽下去了,汪工从床上赤着脚下去、微微带了点门。
    他的后背贴着门,很轻声地:“没呢。”
    “曾翔在放水,老东西在洗澡。”
    季庭柯不可闻地呼了口气,望着黑漆漆的天空、尽可能地放空头脑。
    他说:“在我的枕头下面,有一个 ems 的档案袋。你帮我烧了吧。”
    他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、声音压低,二次叮嘱:“一定要烧成灰、烧干净了。”
    “别让别人看见。尤其,是曾翔、季淮山。”
    汪工答应得很痛快。
    趁着宿舍里只有他一个,他抓着时机、摸上了季庭柯的床。
    男人的床上只有床被子,单薄的枕头。
    汪工手里还沾染着洗不清的鱼腥味,他探到枕头下方,摸到了档案袋。
    曾翔随时可能回来,他本该直接藏在怀里,依季庭柯所说、带出去烧了。
    但汪工没有。
    他挡不住汹涌的好奇心,忍不住抻开了档案袋,捻着几张纸、探出了头。
    时间有限。
    汪工只来得及扫了一眼。
    只一眼。
    年轻的男人震惊地呆在原地。急咻咻地四下望了望、连门外也看了——
    没有人躲着偷听、偷看。
    他夹带着档案、藏在衣服里,又掏了只打火机,急步往外走。
    等放完水的曾翔回来——男人发现宿舍里没有人,他踩着湿了水的拖鞋,恶作剧般地、往季庭柯床上猛踩了两脚。
    但那一晚,季庭柯、汪工都没有再回来。
    宿舍里只剩曾翔、和另一个老工友。
    夜色更深。
    像蛰伏了一头猛兽、嘴角挂着猩红的血。罪罚裁决、利刃尽在其手。
    第33章 追诉期
    这一夜,罗敷并没有睡得太过安稳。
    或许可以怪罪“可蒂酒店”里,那总是抽风的老式空调。它像是被陈可蒂下达了某种省电任务,总是悄默声地、自动跳成睡眠模式。
    罗敷反复在睡梦中被热醒。
    半梦半醒间,她总是觉得窗边、黑暗里,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。
    再睁眼时,只有自己那一只硕大、孤零零的黑包,无辜地倚着灰墙。
    循环往复,直到天亮。
    工业园区附近,人烟分布宽泛,早间都是来往通勤的工人。零丁几趟电动车从门前经过,几声急刹、按铃,前厅的老式烧水壶也跟着起哄——它开始尖锐地叫,水垢味“咕嘟、咕嘟”,朝窗眼飘。
    五点多一刻的时候,罗敷终于睁开眼。
    她扒开眼皮,看清了自己眼底的血丝。
    用十分钟、换了身葱绿色的裙子,耐不住烦躁地、去洗了把昏沉的脸。
    一开门,前台那个叫“陈可蒂”的女人,恰好从一层最尾端的房间里跑出来。
    一手拎着水壶、耷拉着拖鞋一路小跑着灌茶瓶,见到罗敷,她尴尬地抬了抬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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