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
    看来张承说得没错，如果不完成工作，是别想离开的。
    她又往上走，15-18楼的楼道畅通无阻，再往上依然是被封死的。
    夏瑜从18楼走出去，工区里所有员工都在键盘前面飞速敲打，电脑屏幕的荧光映在他们脸上，千篇一律地惨白。
    夏瑜不敢走出工区，就站在玻璃门口张望墙上的员工守则。
    鑫源创意公司员工守则：
    1、上班时间不得擅自离开工区
    2、准时完成领导布置的各项工作
    3、上班时间摸鱼被领导发现将给与惩罚
    4、上厕所限时每天半小时
    5、上下班打卡，加班无时间限制
    6、不得在工区聊天、吃东西、喝水，被领导发现将给与惩罚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洋洋洒洒20多条，夏瑜从头到尾看了一遍，忽然感觉不对劲。
    这里面的规定分两种：一种是硬性规定，如“不得擅自离开工区”，外送小哥违反了这一条，头直接掉了一下来。第二种是跟领导相关的规定，比如“准时完成工作”，如果回答不对，就会被领导惩罚。
    但是这些条目里面并没有提怎么离开的事情。
    一滴冷汗顺着夏瑜的额角滑下来。
    如果准时完成工作，就能够离开的话，为什么这里还有这么多“员工”在加班？
    不知道什么时候，身后密集的键盘敲击声停止了。
    她透过玻璃门的反光观察，发现所有员工的头都调转了90度，一动不动地盯着她。
    这些，还是活人吗？
    夏瑜简直毛骨悚然，她拼命咬住嘴唇，强忍着转过身。
    所有人都坐得笔直端正，面对着电脑屏幕，刚才那一幕仿佛只是她的幻觉。
    夏瑜的目光在众人里面游离，最后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张承。
    不对，张承刚才明明离开了工区，还将她带下楼，却没受到任何惩罚。
    为什么呢？是因为张承已经被惩罚过了吗？
    还是说……？
    夏瑜蓦然间汗毛倒竖，冷汗簌簌而下。
    她发现她们似乎想错了。
    违反员工守则会死，但如果完全遵循员工守则呢，会怎么样？
    ——会变成一个遵纪守法的合格员工，就像这些面对电脑敲击键盘的人一样。
    她急忙摸出手机来，一看时间已经是6点58分了。
    她顾不得其他事情，抖着手拨通何玲玲的电话。
    电话在响，这手机在几个小时以后终于重新回到何玲玲手里，但何玲玲完全不敢接。
    因为女领导就站在她的身边，手搭在她的椅子上，脸就挨在她的脸旁边，整个人几乎贴到她的身上，咄咄逼人地质问她：“安排给你的工作完成了吗？做完了吗？”
    何玲玲吓哭了，但她还牢牢记着夏瑜的话，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时间，一边哭着说：“没、我没完成！”
    女领导十分不满意，像个复读机一样一刻不停地追问：“安排给你的工作完成了吗？完成了吗？”
    何玲玲眼泪和冷汗一齐流，旁边桌上张承的血肉腐烂发臭，强烈刺激着她的感官，她一动不能动，只能呜咽着回答：“我没有……”
    电脑屏幕反射出女领导的样子，整个人肿胀变形，像一团巨大的烂泥一样盘踞在她的椅子旁边，不停地追问她。
    何玲玲简直要崩溃，她知道她应该去接电话，可她不敢动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机上“小鱼”两个字不停地闪烁。
    就在这时，她终于看到电脑上的时间跳到了7点。
    “我做完了，我做完了！！”何玲玲终于忍不住哭喊出来。
    女领导的追问停止了，她从何玲玲的椅子上直起身来，恢复了浓妆艳抹的精英模样。
    “啊，你完成了。”她笑容诡谲，“很好、很好，下面一份工作明天8点交给我就行。”
    她说完便不再管何玲玲，踩着高跟鞋离开了。
    何玲玲胡乱抹了一把鼻涕眼泪，终于接起电话。
    “喂，夏瑜。”
    夏瑜看见时间，心里已经沉下去，但还是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，“玲玲，你还好吗？”
    “我不好！”何玲玲哭着说：“刚才那个女领导怎么都不肯走，一直问我有没有完成工作——”
    夏瑜问：“你怎么说的？”
    “我说没完成，可她不放过我！”何玲玲情绪崩溃：“我看见到七点了，就跟她说我完成了……”
    夏瑜知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。
    她问到：“女领导说什么？”
    “她说很好，又给我布置了新的工作，让我明天8点以前完成。”何玲玲哽咽着说：“夏瑜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？”
    夏瑜心情沉重：“玲玲，我们想错了，完成工作并不能离开，只能变成合格的员工，继续为她工作罢了。”
    联想起下午时候张承崩溃的样子，他为了离开肯定已经试过各种办法，按时完成、提前完成、拖延不完成，如果能够奏效，他早就离开了。
    她早就应该想到的，但是她太害怕了，这诡异的地方放大了她的恐惧，让她下意识跟随了墙上的员工守则。
    但仔细想一想，贴在这么明显地方的守则是谁定的？按照员工守则做事，最后结果只能是变成一个合格的员工。
    这种兢兢业业又廉价的员工，哪个领导会轻易放走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