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历四十二

    高一下的李浩浩总是感到憋屈。
    随着他愈发的不安于现状，内心也因此恐慌起来。
    他知道，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，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他内心的贪欲只会被慢慢放大，直至某天将理智压垮。
    于是，李浩浩又开始感到迷茫。
    或许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说，理性是他的优点。但并不仅于此，他还是一个喜欢上亲生妹妹的哥哥。
    自身的理性试图将他拉回正轨，可对李盈盈的喜欢却逼迫他向着深渊、一步一步的走去。
    他并不知道如此下去自己究竟能维持现状多久，但他知道若不做出改变的话，酿下大错的那一天早晚会到来。
    但作为一个从小便照顾妹妹长大、并将其视作自己人生一部分的哥哥，真的能轻易做出改变吗？
    关于自己为何将李盈盈看得如此重要，李浩浩是思考过的。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得到，在自己那没有一丝快乐的童年里，在那愧疚式教育相伴的童年里，妈妈的那一声声“浩浩，在家照顾好妹妹”渐渐刻入了他的骨头里，写进了他的心脏中。
    于是，儿时找不到一丝快乐的他，潜移默化的将照顾好妹妹视作自己人生的意义。
    就好像一个找不到自我存在价值的士兵，有一天忽然被指派了一项任务一样，即便这任务在怎么简单枯燥，他都会费尽心思的去完成。
    而刘春和李大兵怎么也想不到，正是因为他们的这种愧疚式教育，正是因为他们忙于赚钱、因此把李盈盈丢给年幼的李浩浩，才促成了兄妹俩互相踏足禁忌的局面。
    李浩浩是一个很早熟且聪明的孩子，他自然能猜到这些缘由。但是，也仅仅只是止步于猜到的程度罢了。
    纵使知道了这一切，又有什么意义呢？李浩浩理解父母赚钱的不易，更理解父母没文化这一点。
    但即便如此，李大兵和刘春还是将李盈盈和李浩浩养大了。
    纵使儿时家里在如何贫困，李大兵和刘春也从未饿着过兄妹俩，他们总是把自己舍不得吃的、舍不得用的都留给兄妹俩。
    所以，关于造就自己踏足禁忌的缘由，李浩浩没有资格怪罪于李大兵和刘春，而是将这一切都推到自己身上。
    李浩浩觉得，若非自己过于愚昧，若非自己不够决绝，也段然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。
    这天周六下午，李盈盈很早就等在了村口那个老位置。
    李盈盈时不时的看向天边的云霞，又时不时的看向道路的尽头。
    在来时的路上，李盈盈便发现今日的火烧云甚是美丽，于是她打算分享给哥哥。
    说是分享，其实李浩浩肯定也早就看见了。但即便如此，李盈盈依然想一手牵着李浩浩，一手指着远处的天边说道：快看，好漂亮啊！
    对于李盈盈来说，任何美丽的事物，若没有哥哥在身旁共同观赏，那这一切必定索然无味。
    在李盈盈心里，李浩浩的比任何人都要重要，胜过刘春，更胜过李大兵。
    若说李盈盈对李浩浩的喜欢是乱轮，这话其实并不太严谨。作为当事人，李盈盈只“看到”对哥哥产生男女之间的爱念这一背德因素。
    实则李浩浩既是李盈盈的挚友、还是李盈盈的哥哥、更是李盈盈的心上人。
    这世间的友情、亲情、爱情全都凝聚在一人身上，那么必然会造就一种全新的关系。
    它大过挚友、大过兄妹、大过夫妻。基于这种关系之下，李浩浩甚至可以说是李盈盈的全部。
    当然，对于李浩浩来说，李盈盈自然也不例外。
    不知不觉间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，一时间李盈盈只觉心脏于刹那间剧烈跳动起来，好似突然一脚踩死了赛车的油门。
    于是李盈盈赶忙起身，向着李浩浩的方向走去。
    李盈盈很想向曾经那样、边跑边喊着撞进李浩浩的怀里，但李盈盈不太想在李浩浩面前做出过于幼稚的举动。
    李盈盈希望自己看上去能更加成熟一些，因为她觉得男生都喜欢这样的，而李浩浩也不例外。即便她认为自己并不在李浩浩的择偶范围内。
    待到李盈盈走到李浩浩跟前，才笑嘻嘻的说道：“哥！”
    即便此时已是盛夏，李浩浩还是选择自然的张开手，将李盈盈揽进怀里。
    趁着李盈盈看不见的缘故，李浩浩低下头，使劲的闻了闻李盈盈身上的味道。
    自从喜欢上李盈盈之后，不知何时开始李浩浩便有意无意的感觉到，对方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橘香味儿。
    这股味道就好像电视剧里的神仙妙药，能抹去李浩浩的负面情绪，能让李浩浩打起精神，甚至还能治疗李浩浩的失眠。
    “想我了吗？”李浩浩风轻云淡的说道。
    可他平静的面容下，是极致紧张害怕的内心。他不知道这样的话语是否有些过于越界，自从喜欢上李盈盈以来，李浩浩便很是敏感，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暴露自己内心那罪恶的恋情。
    倘若李浩浩没有喜欢上李盈盈，想必以兄妹俩的关系，说出这句话是相当正常的事。
    可是，兄妹俩是同时互相喜欢上对方的。
    于是李浩浩的这句看似平淡的话、实则早已在李盈盈心中激起千层浪。
    李盈盈自然也渐渐不安于现状，贪欲是人类的本性，兄妹俩都逃不过。
    “想，一天不见我就想你！”李盈盈于李浩浩的怀中抬起头，柔情似水的望着李浩浩那俊美的双眸，嘴角上扬的说道。
    于是，兄妹俩都在小心翼翼的更加深层化的加深彼此的关系。
    他们并不知道对方也喜欢自己，所以他们既害怕被对方讨厌，更害怕内心的恋情不小心暴露出来。
    这便造就了现在的局面，二人都在谨言慎行的尽可能像禁忌的界限靠拢。例如像情侣一样的对话，例如尝试突破兄妹界系的隔阂。
    而无论是李盈盈还是李浩浩，他们都将对方试探的言行看做是亲情的体现。
    这让他们感到可悲，因为在他们看来，自己所爱的人不爱自己，只是把自己当做了重要的亲人。
    但这又让他们感到高兴，因为至少还有着亲情这一层关系使得他们得以亲密的相处。
    于是，兄妹俩都向着一个界限靠拢，向着一个无限接近于情侣，但又刚好处于兄妹边缘的界限靠拢。
    晚上，躺在床上李浩浩百无聊赖的看着天花板，实则内心开始期盼了起来。
    李浩浩期盼着李盈盈能抱着枕头，敲响他卧室的房门。因为最近这几周每当他回家时，李盈盈总会这样。
    起初李盈盈只是拿着数学作业、有些怯懦的走进李浩浩的房间，后来便渐渐演化成了此般情况。
    因此，李浩浩很是期盼着周末的到来，胜过以往任何时刻。
    不出李浩浩所料，客厅的灯熄灭后没多久，李盈盈便出现在了李浩浩的房间里。
    李盈盈躺在李浩浩的怀里，纵使天气很热，他们依然选择黏着一起，他们只是选择不盖被子罢了。
    “你没有作业吗？”李盈盈安逸的躺在李浩浩怀里，满脸享受但语气很是平静的说道。
    不知何时起，李盈盈不太喜欢称呼李浩浩为哥哥了，她更想直接说一个你，就好像这样他们之间的血缘能更加淡化一点似的。
    李浩浩愣了片刻，方才轻轻的说道：“有啊。”
    “都没见你在家做过作业。”
    “不算多，基本都在学校里做完了！”
    李浩浩并不算说谎，他并不希望在跟李盈盈相处的宝贵时间里、还需要去做作业，他觉得这样很是不划算。
    但还有着另一个原因，周末的最后几节课李浩浩都会感到很是煎熬，他满脑子都是想着早点回去看到李盈盈，根本听不进去一点课。
    于是为了打发时间，便拿出作业做了起来，试图将这阻挡他与李盈盈相见的最后阻碍消除掉。
    “不是都说高中挺累的吗？”李盈盈有些不解，她并不知道李浩浩内心打的小算盘。
    “看个人怎么想吧，要是想考好一点的学校确实会很累！”李浩浩尽可能客观的解释道。
    “你别因此懈怠了！”李盈盈抬起头，看向了李浩浩的双眸说道，语气满是关切与责备。
    纵使希望能更多的待在李浩浩身边，李盈盈依然不希望看到李浩浩荒废了自己的学习天赋。
    李盈盈一直认为李浩浩很聪明，无非是初中时走错了路罢了。
    这句话让李浩浩感到很开心，但凡是兄妹任一一方发自内心的去关切对方，他们都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。
    即便他们都深知不能与对方走到一起，但作为一个人，谁又能拒绝来自所爱之人的关怀呢？
    “这个你放心，在学校里我还是很认真的。”李浩浩看着李盈盈的眼睛，笑着说道。
    “我一直相信你，我觉得你是全天下最聪明的，所以你一定能考上好的大学！”李盈盈裂开嘴角说道，眼里散发出几丝柔情，但碍于没有开灯的原因，李浩浩并没有发现。
    李盈盈这么说并非无心之举，在给刘晓倩借的言情小说里，便有着女主角如此安慰男主角的戏码。所以李盈盈也打算尝试一般，她赌李浩浩一定不知道。
    “你太高看我了。”李浩浩苦笑道。
    即便李盈盈的话让他很是开心，即便他也觉得自己比一般人聪明，但他依然知道人外有人、天外有天的道理。
    例如段天目，跟他差不多的年纪，却各方面都完全的碾压了他。
    在李浩浩看来，无非是哥哥的光环，将李盈盈心中的他进行无限美化了而已。
    “你是我哥，我不高看你难道还贬低你吗？”
    李盈盈的语气透露出些许挑逗的意味，李浩浩不知对方是否出于无心之举，还是说是自己过于敏感的原因。但李浩浩只觉内心小鹿乱撞个不停。
    见李浩浩没有说话，李盈盈又开始试探起了李浩浩的态度。
    “那你呢，觉得我怎么样？”
    李浩浩有些不解，下意识的问道：“什么怎么样？”
    待到说完这句话后才反应过来，李盈盈这是在问自己是否同样会高看她。
    于是李浩浩匆忙说道：“你是我最漂亮的妹妹，天下第一漂亮！”
    其实在说这句话时李浩浩内心是有些犹豫的，他觉得站在一个哥哥的角度，更应该夸奖对方其它的优点。
    但是，李浩浩又想像情侣间那样去夸奖对方，于是便选择了外貌。李浩浩知道，没有一个女生会不对此感到高兴。
    事实上，李盈盈确实生得很是可爱，很容易激发男性的保护欲，只不过与其一起长大的李浩浩，免疫了对方这种能力而已。
    听此，李盈盈很是高兴。她认为这说明李浩浩开始在意起了她的外貌，认为李浩浩并非完完全全的彻底将她当做妹妹。
    于是，兄妹俩渐渐沉沦在这种微妙的状态里，就好像一对没有确定关系、且处于暧昧期的少男少女一样。
    李盈盈的校园生涯对比小学后叁年来说算是快乐的，毕竟至少有李海朝和张志二人陪着他上下学，至少有刘晓倩陪着她一起吃饭。
    这天中午，李盈盈和刘晓倩来到了学校门口的一家砂锅粉店。
    这家店李盈盈曾经就经常听李浩浩提起，李浩浩初中时也经常和苍海他们来这里吃饭。
    李盈盈坐在一个角落的位置，脑海里竟开始想象了起来，想象着就在去年或是前年这个时间段，李浩浩坐在这里的某一张餐桌前，一口一口的吃着砂锅粉。
    “在思春啊你？”刘晓倩伸出手掌在李盈盈面前摆了摆，八卦的说道。
    “只是觉得有些饿了，在想砂锅粉怎么还不来！”李盈盈平淡的说道。她已经渐渐习惯在想着李浩浩的事情时、被刘晓倩忽然打断了。
    “好吧！”刘晓倩其实已经看出了李盈盈有些不对劲，毕竟上学期李盈盈整个人处于一种较为消极萎靡的状态，而现在却跟中彩票一样整喜笑颜开的，也没有那么内向了。
    “要是喜欢上了哪个男生，告诉我我帮你追他？”刘晓倩打趣着说道。
    刘晓晴内心想着，这样的话她就能叫上王子昂，李盈盈叫上她的男朋友，四个人一起出去玩了。总不能她跟王子昂在一起时，让李盈盈在一旁当电灯泡吧。
    “不可能。”李盈盈坚定的说道，初中里的这些男生，跟李浩浩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
    单论颜值，李浩浩本身就很高很帅，更何况李浩浩还是一个内在及其优秀的人。所以李盈盈自然看不上其他人一噶豆。
    “你真是白长得这么好看了。”刘晓倩打趣道。
    李盈盈并没有理会她，而是换了个话题说道：“你觉得生日礼物应该送什么？”
    这让刘晓倩感到很是兴奋，以为李盈盈终于开窍了，于是激动的问：“送谁，男的吗？”
    刘晓倩的八卦心理其实也还算正常，毕竟这个年纪的女生难免对爱情感到憧憬。
    “我堂哥，之前他送了我个玩偶，我得还回去！”李盈盈尽可能平静的说道。
    李盈盈不敢说是李浩浩，反而说是其他人，且是因为礼尚往来的缘故才送的。她不想冒一点风险，所以她必须得撒谎，但她又想听听刘晓倩的意见。
    “他多大啦！”刘晓晴有些失望，但还是问道。
    “高叁。”
    刘晓倩思考了片刻，方才说道：“高叁的话学习应该比较忙，可以考虑这方面的东西！”
    “总不能送笔送本子吧，资料的话又不知道哪本好，万一对他帮助不大呢？”李盈盈的语气显得有些急切。
    “你还挺上心的嘛！”
    “主要那个玩偶挺贵的！”李盈盈又撒了个慌。
    忽然间刘晓晴好似想到了什么，激动的说道：“那就送块表吧，高叁应该经常看时间吧，还不能带手机！”
    “但前提是他没有表。”说罢，刘晓倩看向了李盈盈。
    于是这天下午放学，李盈盈告诉张志一声后，便独自去往了集市里。
    她并不知道李浩浩会喜欢哪一款，但她觉得李浩浩应该更喜欢朴素一些的颜色。
    于是最终，李盈盈选了一款黑色且防水的机械手表。这块手表花了99大洋，对于一天生活费就十块的李盈盈来说，无疑是笔巨款。
    倘若换作给自己买这么贵的东西，李盈盈也舍不得。但送的对象是李浩浩的话，李盈盈便觉得花多少钱都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