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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病房的门把转动,随后再被猛的甩开,砰的一声,在医院这安详静谧的地方属实吓人。许蕴与贺玖霖对峙的氛围被打破,两人过头看去,正碰上贺父正从里头出来。
    “玖霖,看好这臭小子,别再做这没脑子的事,丢贺家的脸。”
    后面明显有说给贺清栩听的意思。
    也是这时,许蕴有机会打量眼起前的的人。那是一张保养得宜的脸,轮廓锋利,眉骨高耸,整体看着又是文雅温和的,观人时嘴角带若有若无的笑,眼角几道浅浅的纹路铺展,平静中给人压迫之感。
    “你就是许蕴?”
    他将目光投射到许蕴身上,先前病房里一瞥的气势汹汹不见,自然地显现一股亲和来,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却暗藏锋芒。
    “贺清栩拎不清,你看着倒不像会和他一样胡闹的样子。”
    几句话之间,他已将许蕴暗暗打量,没等许蕴回应,他自顾着往下说。
    “我看你还是个小姑娘,年少也没有父母在身边,难免会做错事,我和你父母也算旧识,便尽长辈的义务敲点你,这人最怕的就是认不得准自己的位置,辉煌过呢就留在了过去,以至于看不到当下,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全没了分寸,其实做错了事不要紧,怕就怕不知悔改到头来还连累了过世的亲人蒙羞。”
    他暗含许蕴没有家教,说是敲点实则敲打。然而许蕴可不需要认个什么长辈,她微扬着眉梢,言语讥诮。
    “贺先生什么意思?自己的儿子管不了,就把儿子的错在别人身上?您与其对外搬起长辈的架子,不如在家守好父亲的责任,毕竟子不教,父之过,您儿子做蠢事,您身上也有一半。”
    有一半什么,过失?蠢?还是别的,随他对号入座。
    “伶牙俐齿。”
    贺父一笑而过,没因许蕴的话怎么动肝火,或者说,在他眼里一个小女娃掀不起什么风浪,更简单些,任她再有本事,再怎么不安分,也在他贺家面前成不了什么气候,更何况还是个无依无靠的。
    贺父离开后,许蕴也要走了,便和贺玖霖回了病房想把落下的包带走。
    “怎么样,你爸给你脑子骂回正轨了没。”
    贺玖霖走到病床前,言语戏谑。
    “没什么感觉,他每次就那两句话。”
    贺清栩虽然看不见,但状态还一如往常,此时正屈着手枕在后脑上,比起平时多了些散漫不羁。
    “那看来你这眼睛瞎的正是时候,你那脑子正好可以翻新翻新。”
    “二叔,不至于。”
    贺清栩勾着不以为意的笑,像是想到什么,他微微侧头。
    “对了,许蕴呢?”
    “在旁边。”
    贺情栩正起身来,往日里狡黠的眼眸如今已没有神采,但他抬着头仍固执的用搜索着前方人的身影,然而,许蕴不给反应,贺情栩只能茫然的四顾着,没了意思也就消停了下来,没人看到他嘴角划过自嘲的笑意。
    他脸上又拾起起了常日含笑轻润的摸样,眉头微微拧起。
    “许蕴,怎么说我也是为了救您才伤成了这样。“
    ”你看我,眼睛看不见手还动不了,眼看着生活都成问题,唉。“
    他可怜兮兮摇着脑袋叹了口气,说着,他又忽而一个急转。
    ”不过我知道你心里也一定愧疚不好受,也不想欠了我一个人情,这样吧,我给你个机会,你呢就照顾我到出院,也算是让你心里还过一点。”
    许蕴的嘴角抽搐,一时都不知道做出个什么反应好,倒是贺玖霖先出了声。
    “阿栩!你还要胡闹!”
    贺玖霖明显点到为止,毕竟许蕴在,他也不好下了自家侄子的面子。父亲名下只他和大哥两个儿子,自己久未成家,大哥膝下又只有清栩一子,叁弟寄以外姓,举家可以说对贺清栩虽有严厉却也宠爱有余,全家更是尽心将他当未来家主培养。
    他们祖上曾是名门大家,战乱时衰落,到了文革期更是式微,残灯将烬。常言儒冠多误身,祖父少时毅然投身革命,抛头颅洒热血,为大国也是扶小家,一身功勋奠基,两代人努力的方才保住贺家有了如今的位置。
    父亲旁侧曾有两兄一姊,一个魂断朝鲜,一个长眠越南,文革过后只剩父亲一支。历经过倾覆的命运,看多了时代更替、一朝瓦解的唏嘘,他们只得更加警惕,行差踏错不得,一个家族存续到后面,后辈的每一代身上都肩负前辈荣光与责任。
    身处花团锦簇,纸醉金迷,他可以理解贺清栩贪玩任性,恣意妄行,他都给他收拾残局,可若是无章法的胡闹,损坏到了家族利益名声,留人话柄,他是决不容忍的。偏偏贺情栩聪明,做事踩线却不过界,家里谁不知道知道他是有意为之,以表反抗和不满,他恨他们冠冕堂皇,可世族大家里谁又能真的表里如一,哪里没有几道藏污纳垢的地方?
    说实话,他有时看着隔壁的周家小子,也会想着怎么不是他们贺家的孩子,可老天就是这么安排,又能怎么办,还不是能退则退,容忍着,就像这个时候。
    有时候,他也会觉得许蕴和清栩有那么的相似,一样的以率性表达反抗与不满,就是要作对,就好在先前在走廊上他提醒过她,以后离清栩远些,她偏无视他的话当着他的面答应了清栩提议。
    贺玖霖随后被一个电话叫走,路过许蕴时深深留下一眼,许蕴却因着他的反应心里得意暗喜,目送贺玖霖出门后,她转身去拿自己落在沙发处的背包。贺情栩眼睛看不见了,听觉倒变得灵敏起来,他听着窸窣的声响,大概判断出许蕴的心思。
    “不是说要照顾我到出院,你现在收拾东西,不会是许律师说话不算话,欺诈病人吧?”
    许蕴回头,这才将目光分给床上躺着的某人,许蕴嘴角礼貌性的上扬。
    “怎么会呢,我这不是在看我有没有丢什么东西。”
    “那怎么样了,没丢什么吧?”
    贺清栩配合着一脸关切的问询许蕴。
    “没。”
    “哦——”
    他阴阳怪气的将尾音拖长,就在许蕴要一个白眼翻过去的时候,他突然来了一句。
    “那许律师,我饿了,话说从醒来到现在我还什么没吃,现在强撑着和你说话你,头都有点晕了。”
    说罢,贺清栩半倚着床头,揉了揉太阳穴,可惜许蕴没看他,将背包背上肩,又理了理头发,嘴里只随口回答道。
    “是吗,那你等着啊。”
    “有劳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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