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黄狗，熊猫，兔子和马

    郊区的荒废路段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，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，沟渠里杂草丛生，蝉鸣和蛙声相依作伴，以及……
    “呜呜呜——”
    两个小时前还在夜店里潇洒快活的魏家大少爷，此刻却头套麻袋，双手反捆着电线，像只待宰的牲口，被人粗鲁地拖出汽车后备箱。
    魏效仟摔进路基下方的泥坑里时，表情还有点儿懵。
    在强光手电筒的照射下，他脸色惨白。
    是吓的。
    泥坑两侧的土堆边，有四个戴着动物橡胶头套的绑匪。
    黄狗，熊猫，兔子和马。
    围殴似的将他围在中间。
    戴着「马」头套的绑匪个子瘦小，劲儿却不小，他胸口呼哧呼哧地起伏着，扔掉手里的麻袋，继续用那只脏手扯掉魏效仟嘴上的胶布。
    “tmd叫啊，怎么不叫了？路上不是挺能叫的吗，这会儿怎么哑巴了？怂逼样儿……哥，是这小子吗？你瞅一眼，哥。”
    “是他。”
    被唤作“哥”的男子戴着「黄狗」头套，橡胶头套下，绑匪们的声音像是裹在潮湿的棉被里，说话时怪腔怪调。
    「黄狗」大约是四人当中的头儿，确认过人质的脸，他经验老道地打了个手势。
    魏效仟正懵着，就见头顶那四颗脑袋一齐消失在视野里，接着，泥坑上方出现两个装满液体的白色大塑料桶。
    哗啦啦，哗啦啦——
    散发出刺鼻酒精味的液体，劈头盖脸地浇下来。
    魏效仟心中大骇，他知道这群绑匪要干什么坏事了。
    “——快停下！”扭身挣扎着，他一边躲避一边嘶声大叫，“你们知道我是谁吗？我姓魏，我爸是晟威集团的董事长！你们谁敢动我？不要命了！？”
    直到两个塑料桶倒置见底，泥坑上方才传来「黄狗」的声音：
    “姓魏就对咯，你姓魏，他爸也姓魏。真是对不住，魏少爷，有位大佬花钱要买你的命，咱哥几个只是拿钱办事——”
    “钱！我有钱！他们出多少钱，我给你们双倍——不，叁倍！四倍！要多少，你们开价！”
    “那不成。”
    「黄狗」从坑道边露出脑袋，不紧不慢说道：“干咱们这行，讲究的就是一个信誉，这是江湖规矩。再说，放了你，雇主那边我们怎么交差？那位大佬是p城的大人物，我们可得罪不起。”
    ——去他妈的江湖规矩，全是屁话，这群贪婪的绑匪想要更多的钱！魏效仟愤怒地想，但他不敢当面说出来。
    “谁雇你们来的？为什么要杀我？”
    “呦呵，你不知道？”
    “知道什么？”
    “前段时间，迦夜会所聚众斗殴死了七个人，你知道凶手是谁对吧？你当时在场。”
    “什么凶手？凶手不是已经被抓——”
    “不是那个被抓的，我是问你‘真正的’杀人凶手。”
    这句话如同炸雷，把魏效仟吓到了，脸色白了又青，青了又白。
    他忽然意识到，面前这几个绑匪可能真不是冲钱来的。
    不由紧张：“什么真的假的……我哪知道，你们应该问警察去，这事归他们管！”
    “放你娘狗屁！”「马」头小弟跳出来，像是忍了很久，指着他骂道，“谁不知道条子都被你爸收买了，问他们有个屁用！倒是你——你在夜店跟人抢女人玩出人命，这件事在道上都传遍了，少他妈装无辜。”
    魏效仟大吃一惊：“什么？”
    “是啊，大家都知道。”「马」阴恻恻压低声音，“你爸花钱找人自首替你顶罪，可惜出来混迟早要还。实话告诉你吧，那被捅死的七人当中有我们雇主大佬的朋友，冤有头债有主，惹到不该惹的人，是你活该！”
    “我没有——”
    头顶有人拿着打火机，“啪”的一声，弹出一截火光。
    这一声把魏效仟吓坏了。
    “——别，等等！我没有——我真没有杀人……是阿坤，对！都是阿坤干的！他杀了他们，不，是他们先动手，他们先拿刀过来，捅那个女的……还有那个胖子，说要弄死我……我那天喝得烂醉了……我、我躲在沙发后面，阿坤去阻止他们……真的和我没关系！都是阿坤干的！”
    魏大少爷浑身发抖，两眼瞪着上方那截火光，生怕走火烧身。
    短暂的几秒安静后，「兔子」松开手指，打火机的金属盖子“啪嗒”一声又合上了。
    魏效仟：“……”
    好好好，玩得就是心跳。
    「马」转向「黄狗」：“大哥，你听懂这怂逼说什么没？我怎么听不懂？”
    「黄狗」听是听懂了，可似乎有点不太信魏效仟的话：“这个阿坤什么来头？以一敌七，这么厉害？”
    魏效仟学聪明了，这次学会了抢答：“阿坤是我爸请来的保镖，他是y国人，别不信……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们了！”
    “唷，还是东南亚保镖？”「熊猫」插话笑道，他穿着军绿色荒野背心，肌肉结实，拿着棒球棍一下一下敲着手掌，“你爸做生意路子还挺广，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，怕被仇家找上门？”
    “肯定的呀！”「马」在一旁阴阳怪气附和。
    “什、什么仇家，”魏效仟说，“我爸是正经商人，就算他生意上得罪过什么人，我怎么会知道？”
    听见这话，「黄狗」也嘿嘿一笑：“我们没说他不是正经商人啊，魏少爷，你这话说得怪有意思。”
    魏效仟：“……”
    可不是吗？与面前这些混社会的老油子相比，他还是太嫩了些。
    就在他被叁颗鬼畜脑袋无情嘲笑，气得面红耳赤的时候，先前一直看热闹的「兔子」也凑近蹲下来，长长的兔耳朵不对称地歪着：“你父亲应该不止一个东南亚保镖吧？”
    “这有关系吗？”魏效仟警惕起来，“你们到底想……”
    ——啪！
    “我知道！我说！我全都说！”
    ·
    宿醉有一个坏处。
    手机在枕边震动着，魏效仟感觉自己脑瓜子也嗡嗡震个不停。
    头痛。
    哪儿哪儿都痛。
    ……痛？
    当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好好的，并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，他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。
    陌生的房间，陌生的床，摆满了护肤品香水瓶的梳妆台，这分明是女人的卧室。
    魏效仟顾不上赤身裸体，着急忙慌冲出房间。浓浓的咖啡香来自厨房。
    他一下子呆住。
    “秦、秦律师？”
    秦箫正端着咖啡和餐盘走进客厅，她脸上化着淡妆，穿着白缎衬衫和烟灰色西装半裙，头发很随意地披散在肩上，带着刚沐浴完不久的香气。
    她转过头，似乎也被魏效仟的出现吓了一跳：“怎么了？”
    真是秦律师，没戴夜店面具的她，五官漂亮得令人过目难忘。
    “这是你家？昨天晚上……”魏效仟往前走一步，突然卡壳，对上秦律师越来越异样的眼神，他低头一看，自己赤裸的躯体上有许多不好描述的痕迹。
    ——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？
    ——这不明摆着，还用问吗？
    再抬头，秦律师已经转开视线，小口啜着咖啡，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：“嗯……你昨晚喝醉吐了一身，脏衣服被我扔掉了，找其他衣服穿吧。”
    魏效仟：“……”
    他好像丢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……
    宿醉的第二个坏处体现出来了。
    秦律师住的小区名叫翠竹云邸，是个新开发的高档小区，目前入住率不高，所以地下车库很宽裕，车子开出来畅行无阻。
    魏效仟坐在奥迪s5副驾，在合同上签字时，他发现自己手在抖。
    “秦律师一个人住这边习惯吗？”
    “习惯什么？这里居住环境很好。”
    “咳，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看衣柜里的衣服，秦律师好像有男朋友？”
    “衣柜？”秦箫表情有些意外，扫了眼魏效仟身上的衣服，很快又恢复平静，点点头，“哦，的确是我男朋友的衣服，不过他平常不住我这里，没事，你穿就穿了。”
    魏效仟身上仍隐隐作痛，惊讶于秦律师却像个没事人一样。他早上在卧室穿衣服的时候，在镜子里看见自己后背上有一道道红色抓痕，还有手腕上的捆绑痕迹，可见昨夜的“战况”有多么激烈，但可惜的是，他一点都不记得，还做了一夜关于绑架的荒唐噩梦。
    不，应该说他确实被“绑架”了，只不过是被“绑”在女人的床上，颠鸾倒凤了一夜。
    没看出来秦律师温婉文秀，居然私底下玩得这么野……
    这女人故作姿态，是玩转情场的高手。
    什么高级金牌律师？
    其实就是挂了名衔的的高级援交女罢了。
    魏效仟心里有点轻视，合上文件，一转头，登时又神魂颠倒了。
    只怪秦律师那张脸实在漂亮。
    普普通通的职业套装，穿在她身上好像就是有不一样的韵味，腰是腰，胸是胸，濯清涟而不妖的体态，藏也藏不住，明艳精致的妆容下，是一张冷到不容侵犯的脸，让人特别有感觉。想到女人在床上辗转求欢被操到两腿合不拢的样子，他一下子便心潮澎湃。
    沉迷于自我幻想的魏大少爷，下车前自信满满地发出了下一场约会邀请。
    “今晚有空，一起出来吃饭？”
    “和谁？”
    “你和我啊。”
    “不好吧，魏总。”秦律师两手搭在方向盘上，看着贴近自己色欲熏心的男人，动也不动，只是眉目舒展地笑着，“你连续两天不回家，家里人不担心吗？听老唐说，你太太最近身体不好，都是保姆在带孩子，你这么不顾家，小心被扫地出门。”
    魏效仟愣愣盯着秦律师的唇瓣，几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，满脑子都是她嘴巴一开一合的样子。等到她说完后，安静地看他时，他才恍然回忆她刚刚提到他太太什么的。
    “那你呢？”他忍不住捏住她小巧的下巴，质感很好，他使力掐了掐，看她下唇被他拉扯，唇齿微张的诱人模样，“你随便带陌生男人回家过夜，不怕被你男朋友发现？”
    他想亲她，却被她用一根食指压住。
    “是啊，所以今晚不行。”她说。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魏效仟明白了。
    “明天？”
    “不行。”
    “那，周末？”
    “恐怕不行，我要的不是这个。”秦箫拿开自己下巴上的手，看了眼车窗外，路边行人匆匆，没有人朝他们这边看，她收回食指对他笑了笑，“魏总是有家室的人，给不了我想要的，不用浪费时间了。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，你快下去吧。”
    见他神色不悦，迟迟不动，她又笑道：“怎么我收留你一晚，都没跟你计较，你反倒还赖上我了，真是—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！”
    说着，魏效仟胸口挨她轻轻推了一下，他感觉心神一荡，跟猫毛挠过似的。
    有一类女人仿佛就是有无理取闹的特权，魏效仟没有再坚持，成年人本来就是你情我愿，再纠缠就有点跌份儿了。
    他女人那么多，又不是非她不可。
    男人嘛，潇洒点。
    一句“那你路上慢点”作为告别，便打开车门下车离开。
    这种时候绝不能回头。
    因此魏效仟没有看到，在他离开之后，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，黑色奥迪s5后排座两边的车门同时打开，两个的人影一左一右迅速钻进车里。